被发哥哥卡也不过如此，中也先生
我写中芥发自真心
3.
到逗子站的时候太阳还高，但是关卡已经淹没在了无尽的人群里。芥川回头看他们进来时的长阶：人们还在不断往站台里涌。他有点好笑地想起下雨的时候，泥水连滚带爬地从防空洞的台阶上一级级跌下来的景象。
隔离栏里人们被密不透风地码成一道人墙，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奴隶制取消后会出现的景象。他们顺着隔离栏走了好一阵子，排到队伍末尾，就听见有人低声说：
“站台怕是要关。”
又有人说：“听说打了胜仗。要从铁路往那边运物资，所以加强了搜查力度。”
“加强警备？还有人敢打劫军队吗，不要命了。”
“哎！不就前两天吗，说是‘双黑’复活了——听说过‘双黑’不？”
“是去年劫神奈川地方军火库的？那两个强盗？”
“是了，昨晚就是双黑复活夜。”
人群发出一阵唏嘘的声音。
“……”中也的表情扭曲了。有句话叫什么—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？
芥川不怎么在意的去寻找那个声音，但人们因为列车进站而忽然打起了精神，茫然和焦灼，甚至有关双黑的话题都一下被抛在脑后——但是，很快刚才那番期待就成了个离奇的玩笑。
车窗里从上到下都贴满了因为拥挤而扭曲的面孔。车门的打开也只是做做样子；没有人下车的地方，就连一个人也上不去。因为车上的人实在太多，他们甚至抓住旁边的人，以防自己掉出车门来。
芥川毫不意外的听见几句遣词粗暴的脏话，其中也包括中也的一句：
“……操。”
也许他已经很克制了。芥川回想了一下中也平时骂太宰的话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。
列车员很快就挥舞旗子，哑着嗓子喊道：“满了！别上了！”
芥川盯着列车，看着它不堪重负地呻吟着开走，又转眼看着中也。
中也狠狠吐出一口气，再没有话。
对开的车只有一辆辆的军用运货车，几乎没见到载客的列车。随着检票队伍慢慢前进，终于到了队伍头上的时候，就这样停了下来。前面只有一两个人了，能看见关卡处持枪的士兵。中也留意着远处的几个军士，又把目光转回自己面前的那个娃娃兵稚气未脱的脸上。那孩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，长长的睫毛几乎挡住瞳孔，端着刺刀不住地招呼，用外地口音骂骂咧咧，威胁人们不要再往前挤。
远处的军士正分开站台上等待的人群，一两个列车员小跑着在后面跟着。焦虑一路抽打着他们的脚步，把他们步步压近关卡。人群屏息等待着——预感着坏消息的来临，静默着似乎随时要爆发。
每个人都知道：如果坐不上车，步行也是不可能的。一旦日落，根岸线，营蓝线，东海道本，每一条路都会被封死。那他们还能到哪去呢？
中也的目光转回那位娃娃兵脸上，一把擒住他的手腕，把小兵拉的一个趔趄，也把他自己拉的前进了几步。
他刚稳住重心，就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去，一字一句地说：
“你得让我弟弟过去。”
中也不是请求，倒像是在命令；那个端着枪的孩子张着嘴，一时间没能反应上来，也没有甩开中也的手。
“是‘临时召集令状’。我们明天就去军队报到。至少让我弟弟最后回一次家。”中也语速很快，一句句的掷下这些话，却显得很温和，让人根本无从想象这是现编的谎话。他用力握了握那孩子的手腕，不等他答话，就回头对芥川说：
“龙，过来。”
他把芥川揽上前来。芥川越过娃娃兵的肩膀看去：军官正向这里走过来。他因此一句话也没有说，也把目光钉在小兵身上。而中也仍旧抓着那孩子，好像对方不答应就不打算松手似的。
“我母亲得见他最后一次。”中也面不改色的坚持。而那个孩子终于想起来要呼吸似的，深深喘上来一口气。
“利索点。”
他稍微让开身子，把手里那杆枪向着站台一挥，努了努下巴。中也这才放开他，转手拍了拍芥川，攥着他的肩往前送了一把。
“去吧。”
芥川被推过了关卡，回头时娃娃兵已经重新把枪横在人群前面——中也一起被横在了另一头。远处的队伍随即爆发了一阵惊惧的声音，接着才是被淹没在声浪中的噩耗：
“都回去吧！往横滨的不放人了！”
军官嘶哑的声音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恐慌传播的速度远比声音快，人群先一步相互倾轧，以至于每个人的脸都淹没在了一起。几位军官在人群的推挤下，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着向这里走过来。
有那么一瞬间，芥川双脚被钉在了地上。他该不回头地往前走的，却不知被什么绊住了脚步而停下来。
“中也——”他喊道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看见那位娃娃兵回了头；因此也找到了中也。中也用胳膊顶住人群，不让自己被挤到后面去；好像企图用一己之力拦住洪水那样。中也也在寻找他，这会因为目光相接笑了起来。芥川看见娃娃兵也留意着他，就生生吞下平时那句‘先生’，而改口喊了声：
“……哥！”
中也先是一愣，然后像是失手打碎了什么那样，笑容沾染了些苦涩的意味。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可说。芥川想起爱丽丝。今天早上她躺在床上，双手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，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枕头的流苏。
中也敷衍地向他挥手，指尖从下往上，要他快走；却忽然收住笑容，眼前一亮。
是对面的火车进了站。
“龙，”他喊，“别坐反了！在那边！龙。”中也朝着芥川挤眼睛，指着开向横滨的队伍长龙，眼睛却看着对开的火车。那是一辆客车。芥川迟疑了一下，见到兵士们横着刺刀把人群向外压着；中也边随着人群后退，边小心地看着站台上军士的位置，直到对开的列车已经上好了人，列车员正要摇旗——
关口处一声惊叫，之后人群又炸开了。
只见到中也单手攀上栅栏，纵身飞越；而把守关卡的小兵已经不知怎么的仰面倒在地上，正嚷着往起爬。中也甚至朝着地面开枪以逼退冲过来的士兵；之后胡乱把不知从哪来的枪填进了路人手里。后者吓得失魂落魄，尖叫一声，把几乎没沾着手的枪扔了出去。
“喂！站住！喂！！”
几位军士扑过去，却慢了一步；人群从缺口涌出来。他们只得调转枪头，对天鸣枪。
“跑啊！上车！”
芥川跨上了那辆对开的车，中也随后跳上来，列车门刚好在他们身后关闭。
列车员大叫着——其他人忙于堵住决堤的人群，而火车已经开始加速。等到火车驶离站台，把人群和士官们都远远抛在了后头，两人才敢出一口大气，把目光移开车窗——发现稀稀拉拉一车厢的乘客都用小心翼翼又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们，因为目光相接又全低下头去。他们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赶紧坐了下来。
“碰碰运气吧。往前坐几站说不定还能挤得上回去的车。”中也语气有些疲惫，在座位上把自己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，“希望别再来一次。”
“……”
他转头去看芥川，后者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，脸上是种似笑非笑的表情，于是没好气地笑着说：
“我迟早要受报应，是吧？”
“是。”芥川回答。
中也噗嗤地大声笑了出来，又因为重新成了乘客们注意力的焦点。他低着头想把笑憋回去，下意识地想用帽檐挡住脸——但是却没摸到帽子。他惊讶的环顾了一圈，这才发现自己的帽子夹在两扇车门中间，被挤成一团。这下他笑不出来了，好半天才难以置信地重重叹了口气。
“……现世报。你就在笑这个？”
芥川摇摇头。
“在下……只是惊讶，”他说，语意稍稍迟疑，仿佛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。
“这种事不像是我会做的？倒像是——”中也接上话，却也没说完。他想说是太宰会做的，但是却一下住了口。
欺骗一个好心的孩子。取代一个本应该回家的人。
太宰并非做不出来，甚至会做的千百倍的漂亮；但是之后——这件事的后果会千百倍地向他讨要代价。他的心甚至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或乘客而吞下苦果——而是因为什么更加可怖的东西。现在中也多少有些理解太宰平时的心情。
芥川却再次摇头。
“在下保持沉默了。那么就与中也先生做的并无区别。”他说，语气郑重。“——但是无论多少次都一样。在下都会做同样的事。”
因为他们的家人在挨饿。
中也沉默不言，看着芥川一双黑眼睛——明白他刚才的话不过是在陈述事实。
芥川和中也向着远离横滨的方向坐了一站。那里也人满为患，所以他们又坐了一站，几乎到了横须贺市外。那一站尚能挤上车。他们故技重施，在最后一秒钟跨上了开往横滨方向的车。
所以他们将能够回家了。
tbc
说起来第二部分和第一部分的区别是，第二部分每章都立满flag埋得全是伏笔，欢迎大家来猜猜猜
例如这章中也给自己……（欲言又止（如果要写BE的话您这可就是死亡Flag了
